這一整個村子里的女人,都是買來的。
我被拐賣了。
當我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,迷藥的藥效剛褪去,意識模糊,手腳麻木,身體冰涼。
我被人關在一個密閉的小空間里,搖搖晃晃,我猜測這里大約是車后箱。
嘴上貼著厚膠布,鼻尖滲出粒粒汗珠,呼吸困難,我使勁眨了眨眼,試圖看清些東西。
我支吾了幾聲后,車停下了。
冷冽的空氣兇猛地灌進來,路燈慘白的光打在我身上,現在是晚上。
兩個男人正盯著我看,其中一個粗暴地按住我,另一個二話不說就往我身上揍,
「老實點!」
疼痛頓時蔓延全身,我不敢叫喚,死命忍著,憋得眼淚直往下流。
因為害怕他們會有更粗暴的行為,我沒有抵抗,也沒有掙扎。
我要忍耐,逃跑,會有機會的。
車子再次啟動,這一次卻一直沒停,一直開一直開。
我忍受著手腕的酸痛,一直等一直等,盤算著自己的處境。
我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,前路茫茫,等待我的是絕望、未知、黑暗和恐懼。
缺水的感覺逐漸強烈起來,我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,只覺得再不喝水自己可能會被渴死。
車停了,后車廂再次被人打開。
我突然被暴露在空氣和烈日下,連眼睛也睜不開。
人販子薅住我的頭發往外拽,我支吾著想說幾句話,卻發現自己嘴上還蒙著膠布,只得忍著頭皮上鉆心的痛跟他走。
我眼淚痛得直往外流,卻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。
我像一袋垃圾,被隨便地扔在一間屋子里。
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太走了進來,兩人站在房門口用我聽不懂的話交流了一會。
老太身材矮小,有些臃腫,臉干巴巴地皺縮在一起,一對精亮的小眼睛不時往我這斜幾下,像是打量一件商品。
這空擋,另一個人販子又走進來在我腿上摸了好一會,如狼似虎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我。
我低著頭,不敢說也不敢動。
好在他沒有進一步的舉動,外面傳來幾聲叱喝,他戀戀不舍地起身走了。
我打量著這間屋子,墻壁斑駁,家具都有些舊,被單也有些泛黃,頂上一盞蔫黃的吊燈,厚重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。
老太再次進門,走到我面前,毫不手軟地撕掉膠布,震得我的嘴又痛又麻。
她面無表情,罵罵咧咧地吐出我聽不懂的詞,抬手扇了我幾個響亮的耳光,我的臉頰開始燒起來,發紅發燙。
我又怕又懵,不明白是個什麼狀況。
她罵夠了就出去,沒有管我。
我跪坐在墻邊,雙腳發軟。
跪了不知多久,門外傳來老太的叫嚷,還有一個模糊的男聲,可能就是這家的主人。
我全身上下一陣顫栗,大腦瞬間清醒
——我知道下一秒走進來的這個人,會決定我在這里的命運。
會是一個又丑又兇的糟老頭嗎?
我不敢想。
門開了,一個高瘦的男人走進來。
他在我面前站定,低下頭打量我。
后背止不住地顫抖,冷汗也浸濕了衣裳,我小心地抬起頭,看著他。
這人看起來二十出頭,一張臉干干凈凈,皮膚黝黑,頭發亂蓬蓬的,應該是常年在地里干活。
他毫無波瀾地看著我,像一匹草原上的狼,盯著他的獵物。
「你,你會說普通話嗎?」
我輕聲發問,不想惹惱這個人。
「會,上小學老師教過。」他仍盯著我。
我理了理思緒,抬頭堅定地看著他:「我知道我被賣過來了,必須留在這里給你當老婆。我認了,所以我不會跑,我只想少受點苦,好嗎?」
他有些驚訝,仍舊盯著我看。
「我絕對不會跑的,幫我把繩子解開好不好?就算我要動手也肯定打不過你。」
「你相信我,我絕對不會跑的,幫我把繩子解開好不好,我疼。」
他木訥著一張臉,不知出于什麼原因,幫我解了繩索。
「我叫小南,南風的南,以后就是你老婆了,你叫什麼名字?」
我盡力露出一個笑容,想讓他放下戒備。
「張洋,海洋的洋。」他回答道。
02
我被賣到了山溪村,據說從最近的鎮子開車到這小破村也得六七個小時,窮鄉僻壤不足以形容這里的偏僻和落后。
那晚我瑟縮在床腳,雙手抱膝,靜靜聽著門外兩人的對罵,都是方言,我雖然聽不懂,但也大概知道老太并不相信我愿意留下來。
山溪村的男人娶不到老婆,只能請人販子賣女人進來。
張洋告訴我,這里的姑娘都是被拐賣來的。
夜很深了,這里的夜安靜得十分詭異。
張揚開門進來,我低著頭,不敢看他。
「太晚了,睡覺吧。」他背朝我躺了下來。
我仍舊抱著膝蓋,望著月光照透的窗簾,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。
之后的幾個月里,我被老太差使著做了各種臟活累活,砍柴、挑水、倒糞……一旦做不好便是一頓打罵。
我這位婆婆脾氣有些古怪,雖然我已經能熟練地干活了,她依然時刻緊盯著我,稍不如意就打罵我,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。
我不知道逃跑會是什麼后果,不知道被抓回來又會是什麼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