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會沒事的,會沒事的,你聽產婆的話,肯定能生下來的。」
我急得快哭了,看她兩只手抓著被單,像要揪出兩個窟窿來。
「血太多了,唉,你再去打一盆水來。」
「小南姐......」
「我在。」
「我怕......」
「不怕啊,不怕,我在呢,不怕......」
「陪著......我......」
「好,我陪著你,我不走,我陪著你。」
嬰兒的第一聲啼哭,那麼清脆,那麼響亮。窗外夕陽一片好,窗內母女平安。
老太搶著抱過孩子,看到是女孩,有些失望。
竹梓清拉著我的手,「謝謝你。」
生下孩子后,竹梓清身體虛弱了許多,我和小麻子一起捉野雞給她吃。
小麻子是傻姑娘的女兒,因為臉上全是麻子,賣都賣不出去,很小就被丟出家門自生自滅了。她住在廟里,幾年來一直以乞討為生,我和周姑娘時常會給她帶點吃的穿的,小麻子總是感動得鼻涕眼淚直流,說我們不來的時候她每天都為我們祈福,希望我們的心愿早日實現。
不過雖說是廟,卻連一座佛像也沒有,整座屋子搖搖欲墜,雨天漏水晴天暴曬,屋內只掛了一些紅布條,圓臺上擺一些香燭,就當是祈福之地了。
「拜這些紅布條有用嗎?」我不止一次問周姑娘。
「求個心里踏實。當你什麼也不能相信時,只能相信鬼神了。」
捉雞幾乎花去整整一天時間,我和小麻子蹲得腿都麻了,總算等到一只漂亮的公雞入網。
「小麻子,最近有沒有見你周姐姐?」
「沒有哇,好久沒見她了。」
「你去打聽打聽,是不是出什麼事了?」
「不會吧,喪事村子里肯定都知道了。」
「瞎說什麼呢,許是得了什麼病吧。
」
「得嘞,明天就去打聽打聽。」
一月底,老太開始張羅滿月酒的事情。
我終于會做風車了,我拿著風車逗孩子玩,她總是樂得咯咯笑。
「還沒取名字嗎?」
「說是滿月酒的時候再取。」
竹梓清枕著我的肩膀,這幾天氣色紅潤起來。
「小南姐,你會陪著我嗎?」
做了媽媽后,她沉默的時間更多了,也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「嗯。」
我舉起風車,對著張揚熱烈的晚霞招了招手。
快了,再等等,快了。
11
滿月酒前幾天,小麻子來找我。
「小南姐姐!不好了不好了!」
「周姑娘出事兒了!我去她家蹲了好幾天都不見她人,就想可能和馬老板有關,我找去了那間小屋子,也沒找到她。我正想走,就聽見鐵鏈拖動的聲音,走到很里面才看到周姐姐,她被馬老板囚禁了好長時間,用大鐵鏈拴著,身上都是傷,她叫我趕緊來找你。」
如遭雷劈一般,我整個人都是麻木的,我進屋拿了些吃的和碘酒。
「你去給周姐姐送去,一定小心別被人看到。告訴她,二月十二,我會燒青菜給她吃,叫她別死了。」
二月十二,陰天,春意闌珊,萬物復蘇。
中午時,小院的門被敲響了。
「您好,我們是來采景的攝影隊,不知道能不能管一餐飯,價錢好商量。」
「哎呦,來的好啊,今兒我孫女滿月啦,不用錢,請你們吃!」
老太樂呵呵地招待他們進來,我負責端茶倒水,攝影隊給孫女拍了許多照片,答應以后洗出來送給老太。
「真巧啊,我們趕上這麼個好日子。」
「是啊是啊,要是不介意,晚上一起來吃滿月酒哇。」
「那真是再好不過了。
」
我看著水壺底被燒得發紅,捏緊了幾只茶杯。
這只所謂的攝影隊一共五人,一個是阿航,四個是便衣警察。
阿航是我被拐賣前的男朋友。
兩年前,我去鎮上幫工的時候,偷偷借了樂隊的手機打電話,那通電話就是打給他的。
后來過了幾天,我在幫工的間隙爭取到十分鐘的時間,去見了趕到鎮上的阿航。
被拐賣后,我和他第一次面對面。
「通知你爸媽了嗎?」
「沒,我怕他們擔心,還是等事情結束回家再說吧。」
「你想好了?如果你想走,我現在就能帶你走。」
「我不差這一兩年,我他媽就想兩刀捅死他們你知道嗎!可是我不能啊,我只能用這種方式。」
「要想將這伙人販子一窩端了,我必須有證據,不能讓他們有任何逃跑的機會。」
我緊緊攥著手,恨意在心中瘋狂生長,我要親眼看著那兩個害我水深火熱的魔鬼下地獄。
他盯著茶杯,不說話。
「對不起,又麻煩你了,我......」
「沒事,是我對不起你,你一個人很不容易吧。我會幫你的,都會好起來的,我等著你回來的那一天。」
他走過來抱住我,輕輕拍著我的背,我失聲痛哭。
再回到山溪村時,我藏了一部老年機,一直關機。
在確認完滿月酒兩個人販子也會出席后,我給阿航打了電話,等著二月十二到來。
滿月酒辦得很熱鬧,幾乎全村的人都聚了起來,老太忙上忙下,整個人紅彤彤的,氣色很好。
竹梓清抱著孩子在臥室喂奶,張洋呆呆地坐在廳堂削蘋果。
「吃嗎?」
「吃唄。」
我接過來咬了兩口,整個廳堂只剩下咀嚼聲。
「小南姐,孩子睡不著,我想帶她出去透透氣。」
「走。」
夜色正濃,孩子慢慢就睡著了,我和竹梓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。
「小南姐,你最痛苦的時候是什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