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轉身,拉開公安局的大門。
「警察同志您好,我朋友昨晚沒回家,家里人過來報了個失蹤,現在人已經找到了。您核實一下,然后就銷案吧。」
高高瘦瘦的警察小哥翻了半天報警登記表,狐疑地看著我:
「最近幾天都沒有失蹤報案,你確定她家里人報案了嗎?」
沒有報案?
那張佑安來公安局干嗎?
25
雅旭離開之后,我一個人在街邊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。
季正然的死,實在是太突兀了。我敢肯定,他的死一定與我有關。
我努力不讓自己回想關于季兒的畫面,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落。
和煦的暖風吹在身上,傳來砭骨的寒意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手機響了起來。
「喂?」我接通了電話。
「薛先生您好,這里是慧心托養中心。」是個溫柔的女聲。
「有什麼事嗎?」我不明所以。
「您看什麼時候方便,麻煩交一下聰聰下一年的托養費用。」
聰聰……我想起來,薛星海的電腦桌上有一張照片,那里面的男孩叫薛聰。
電話那端還在喋喋不休:「薛先生,您有時間的話,還是多來看看聰聰吧。上次他偷跑出去被您送回來之后,您就再也沒來過他。聰聰一直以為您還在生他的氣,每天晚上都會哭著要爸爸。您……」
「已經這麼久了嗎?」我打斷道,「上次我送他回去,是哪天來著?」
「是 4 月 5 日啊,那天剛好是清明節。」
4 月 5 日?
我的前世,也就是花顏兒的被害日期,是 4 月 4 日。
26
所謂的慧心托養中心,比我想象中更加破舊。
銹跡斑斑的欄桿,圍住滿是裂縫的水泥地。幾棟灰突突的房子立在那兒,像是從 2023 年一步跨越到 80 年代。
在辦公室里,我見到了給我打電話的秦老師。
我旁敲側擊,從秦老師口中套話,算是厘清了前因后果。
薛聰是薛星海的兒子,今年十八歲了,天生有智力障礙。
和妻子離婚后,薛星海沒辦法一邊打工,一邊照顧孩子,不得不把孩子送到了慧心托養中心。以薛星海的收入來看,這應該是他唯一負擔得起的托養中心了。
在秦老師的帶領下,我見到了薛星海的兒子,薛聰。
「爸爸!」
薛聰一把甩開手里的玩具,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來,撲在我的懷里嚎啕大哭。
「聰聰錯了,聰聰再也不亂跑了,求求爸爸別不要聰聰……」
薛聰的哭聲,觸碰到了我內心深處的柔軟。我咬咬牙,讓僅存的柔軟恢復堅硬。
「聰聰,你知道錯了?」
「知道了……」
「那你上次為什麼亂跑?」我試圖套薛聰的話。
哪承想,薛聰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秦老師,搖搖頭說:
「爸爸,這不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嗎?」
27
我支走了秦老師,想辦法讓薛聰開口。
哪知道他一直搖頭,說我之前告訴他「無論發生什麼、無論是誰詢問,都不可以說出秘密」。
見他如此堅決,我想出了個曲線救國的法子。
「聰聰,爸爸考考你,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的秘密呀?」
薛聰用力地點頭。
「真棒,那聰聰記不記得,4 月 4 日那天,你為什麼偷跑出去呢?」
薛聰在「回答」和「保守秘密」之間猶豫了半天。在我的循循善誘下,他終于開了口:
「爸爸去賺錢,要離開聰聰。聰聰舍不得爸爸,聰聰替爸爸去賺錢。」
不管我怎麼問,薛聰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。
28
離開慧心托養中心時,我對秦老師說還沒發薪水,托養費用過幾天送過來。
秦老師點點頭,并沒有如我想象中那般催著我繳費,反倒是勸我:「晚一段時間再交也沒關系,給孩子籌錢看病是大事。」
看病?
我沒明白她的意思。正準備旁敲側擊一番,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起。
是個陌生的號碼。
「您好,哪位?」
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喑啞的男聲。
「花顏兒,你好。」
「你是誰?」
「你不用知道我是誰,你只需要知道她是誰……」
電話里傳來「嘩啦啦」的潑水聲,以及一個女人短促的尖叫聲。
「快跑,顏兒,不要管我!」
雅旭聲嘶力竭的聲音從聽筒里響起。隨著一聲悶響,聽筒里安靜了下來。
「今晚八點,西郊爛尾樓見,別報警,你一個人來。」
「你是誰?你把雅旭怎麼了?」
聽筒那段的男人嗤笑一聲,說道:「你若不來,就等著給趙雅旭收尸吧。」
我笑了笑,應了下來。
有人沉不住氣了。
29
夜晚八點,城區的夜生活還沒開始,西郊就已經冷清到冰點了。
支付了出租車費和返回的空駛費,我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羊角錘,大步往那片爛尾樓走去。
我并沒有很緊張,只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。
兇手已經露出了馬腳,是時候揭開謎底了。
「我來了。」
我給那個號碼撥了過去。而后按照喑啞男聲的指引,走進其中一棟爛尾樓。
沿著沒有護欄的樓梯爬到八樓,我望見披頭散發的雅旭被捆在一把椅子上。
臟亂的頭發像一團雜草,嘴巴貼著一張膠布。
她看見我的到來,扭動著身體用力掙扎,發出「嗚嗚」
的叫聲。
一個頭戴頭套的黑衣男站在旁邊,手里把玩著一把匕首。
「我來了。」
我重復道。
30
「沒想到你還真敢來啊。」
黑衣男啞著嗓子怪笑了兩聲,揮了揮寒光凜凜的匕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