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晉予在北京上學,賀放最開始托他照看我。
第一個月,程晉予給他發微信:
「聞梔跟她學校男生走得很近,估計已經忘了你。」
賀放既難受又生氣,問:「兄弟,我應該發微信問問她嗎?」
「千萬別,聞梔喜歡高冷的,你主動就必輸。」
賀放信了,不再主動找我。
誤會如同滾雪球,越滾越大……一直滾到那個除夕夜。
聽到這兒,我好奇地問:「為什麼那天,你突然就接受我了?」
「因為你說,喜歡我很久。」
賀放垂下眼皮,緩緩道,「聽到這句話,我很開心,所以做了個決定。」
「什麼?」
「哪怕只是打賭,我也要讓你贏。」
15
賀放說,這次換他來追我。
每天早晨,他給我發微信:早安,今天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!
我不回。
去廚房熱牛奶時,賀放問:「你看到我的消息了嗎?」
「看到了。」
「那怎麼不回?」
我打著哈欠:「就隔一道墻,發微信好傻。」
賀放低頭瞥我手機:「等等,你給我的備注……賀小王八??」
他一路追著讓我改掉。
我反問他:「那你給我的備注是啥?」
賀放心虛地挪開視線。
我搶走他手機。
「辣手摧花但很甜」。
很顯然,他自己就是那個花。
年假最后三天,章章約我去她家,說有東西要給我看。
她拿出一個老舊手機。
我有印象。
高三畢業那年,她用這個手機錄了很多像。
我問:「你要給我看什麼?」
「梔梔,你還記得這段錄像嗎?」
她點開一個視頻。
那是高考前一天,我和賀放的「合影」。
當時賀放在擦黑板,我讓章章悄悄替我拍一段。
我對著鏡頭,豎起剪刀手——
等等。
我瞪大眼睛。
章章很激動:「你也發現了?賀放他突然放慢了動作哎!!」
是的。
沒有任何后期處理。
視頻中,賀放余光瞥見我在拍照,擦黑板的速度突然變慢。
我拍了多久,他就擦了多久。
陽光灑進教室,飛舞的粉筆灰變成白晝的星辰。
我們都站在星辰中。
十八歲的我說:「把我拍好看點哦。」
章章:「你最美啦,對對,就這樣,小梨渦很可愛!」
這時候,十八歲的賀放,也溫柔地翹起唇角。
16
假期總是短暫的。
回京前,我陪賀阿姨去買菜。
曾經的游樂場早已夷為平地,蓋成高樓。
走著走著,賀阿姨突然停下來:「梔梔,你看那個電線桿!」
「看到了。」
「它居然沒被拆掉,」阿姨笑說,「十歲那年,你留在游樂場,他自己就站在這根桿下等你。」
「什麼?他等我?」
「是啊,他丟你在那兒,又于心不忍,可是他身上沒有錢,不能買票再進去了,只好留在這兒等你,他以為你會跟出來。」
「可是,我也在等他。」
「對,你等他到天黑,他也等你到天黑,最后不見你,他慌了,去找了警察。」
回憶往事,賀阿姨很是唏噓。
「小放那天哭得很傷心,以為真把你弄丟了……一轉眼,你們都那麼大了。」
我吐吐舌:「阿姨,實不相瞞,我還以為他是被打哭的呢。」
賀阿姨:「咦,你不知道麼?小放那天回家,撲通跪在地上,自己求打。不過我們也確實生氣,下手重了點……」
走過那根電線桿。
我似乎看到十歲的賀放,倔強地站在那兒。
「其實阿姨看得出來,」賀阿姨又說,「小放一直挺喜歡你。」
我連連擺手:「沒有的事,他討厭我還來不及。」
「不是哦,從高中開始,小放每天都在等你上學。」
「是我非要粘著他啦。」
阿姨笑了:「這你就不懂了,小放如果不想被你粘,你能逮到他?他其實每天起得都比你早,故意磨蹭,還故意在你面前晃蕩,等你來粘他。
」
竟有這回事……
走過以前上學的那條路。
夕陽鋪下來,我的心臟都柔軟了。
在賀放家的最后一晚。
長輩們睡下后,賀放給我發微信。
「你今天跟我媽去哪里啦?」
「以前游樂場那個地方。」
他沒再回了。
過了一會兒,他敲響我的房門。
賀放不好意思地撓頭:「我來道歉的。」
「又道什麼歉?」
「把你丟在游樂場,差點釀成大錯,真的很對不起。」
「怎麼不發微信說了?」
賀放很嚴肅:「道歉這種事,必須當面才有誠意,我個人認為,任何文字、書信,都不如面對面來得有誠意。」
怪不得,過去三年,吃了那麼多閉門羹,也堅持到北京找我。
他在貫徹自己的原則。
我說:「我明天就要回北京了。」
「嗯。」他不舍地看我,「再等半年,九月我也去。」
三年前,相擁時許下的諾言,他實現了。
「賀放。」
「嗯?」
「你進來。」
他往前一步,踏入臥室。
我關上房門與燈光。
驟然的黑暗讓我們睜不開眼。
我問:「你這麼高,如果我推你,你會倒下嗎?」
「會,」賀放在我耳邊輕輕說,「只要是你,指哪躺哪。」
于是,一夜無眠。
17
第二天,賀放還在睡。
我關了他的鬧鈴,拉上行李箱準備去車站。
臨走前突然想起,前幾天托他幫我買雙鞋子。
錢還沒給他。
多少來著?
好像二百五十塊。
剛好有現金,放在他床頭。
我在高鐵上睡了一路。
醒來發現,微信快被賀放炸了。
「聞梔!!你什麼意思啊!!」
「又不告而別???你想把我逼瘋??」
「哈哈,你是會羞辱人的!二百五十塊!我上輩子欠你,這輩子被你折磨!」
「小爺馬上去北京找你算賬!!」
「行吧,我想通了,二百五就二百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