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因為靈魂曾經變得平淡的感官,喝下慘雜著泥的臟水,被人用力擊打腹部的疼痛,還有用煙頭和打火機燙在身上的灼傷……
在我獲得生命時,變得再次鮮活起來。
程茹是我不能擺脫的噩夢。
14
閔露露退學了。
因為鬧到了警察那里,學校雖然把這件事壓了下來,卻不會再收她了。
她來拿東西的那天,和程茹吵了一架,最后程茹的臉腫了好幾天。
程茹不缺跟班。
在閔露露走后不到一周,她身邊又出現了一個女生。
長得很漂亮。
也是我上輩子的熟人。
程茹喜歡周樹,可周樹喜歡的不止她,其中最密切的,就是簡秋煙。
十七八歲天雷勾動地火的時候,他們愛在無人的地方親熱。
上輩子,我偶然撞見過一次。
周樹從此記恨上我,他會在程茹面前,跟我說曖昧不清的話。
讓程茹覺得,我勾引了他的心上人。
霸凌的行為也從肉體,擴大到精神層面。
15
簡秋煙比上輩子出現得要早。
她代替了閔露露曾經的位置,卻又要比閔露露好上一些。
程茹他們把我堵在廁所,逼著我去喝廁所里的水的時候。
我沒有動。
程茹瞥了簡秋煙一眼:「愣著干嘛?她不動就真的放過她嗎?」
簡秋煙愣了下,還沒動。
本來站在門外的周樹卻闖了進來,一手拽住我的頭發,用力往后扯。
程茹打開洗手池的水龍頭。
不一會兒就蓄滿了。
程茹點頭,下一秒,男生的手用一種我無法反抗的力量,狠狠把我的頭摁進水池。
我拼命地掙扎,卻被用力按住。
肺部有水嗆進,痛苦卻不得解脫。
程茹的聲音在水面之上,縹緲得像在世界之外:
「陳絮。」
「你干嘛要和我作對呢?」
周樹忽然扯起我的頭發,接觸空氣的一瞬間,我不受控制地劇烈咳嗽。
瀕死的絕望,一如上輩子跌落的瞬間。
周樹松了手,我癱坐在地,不住地喘氣。
「如、如果……」
「我、我都、咳咳、乖乖受著……」
「你就會、咳咳咳——」
「放過我嗎?」
程茹愣了一下。
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,捂著肚子哈哈大笑。
一直到笑出了生理性的眼淚。
下一秒,她抹掉那點眼淚:
「當然——」
「不,會,啦。」
「陳絮。」
「我最喜歡看的,就是別人服軟求饒,然后我再補上一刀。」
「直到,我覺得沒意思了為止。」
「說不定,要等到你死呢。」
程茹笑意盈盈,勾起的紅唇像是毒蛇的信子。
垂在身側的手不斷顫抖,我用力地握成拳。
面前的臉開始變得模糊,無數張程茹的臉,在我腦海里變換。
上輩子的,這輩子的。
作弄我后高高在上的臉,踩著我手蔑視的臉,報警后被撈出來無所謂又滿不在乎的臉……
臨死時涕泗橫流,求著謝述放過她的扭曲的臉。
最后都定格在那天。
我被她從天臺推下去后,微微訝然的臉。
16
程茹離開時的背影耀武揚威,就像打了勝仗的王。
地板上骯臟的泥水浸透我的校服。
藍白的顏色,一點點被染上棕黑。
我坐在地上,看著走遠的三人。
程茹不知道。
周樹和簡秋煙的手指,正背著她勾在一起。
重生不會改變一個人的體魄,智力,家世。
可是它還是送了我一個禮物。
比如提前知道很多事情。
不過細枝末節的小小改變,根本不會影響事物的軌跡。
比如被閔露露和周樹強壓進水里。
希望你能喜歡我送給你的結局。
程茹。
它并不比你上輩子遜色分毫。
17
程茹的霸凌還在繼續。
吃早飯時偶然被謝述看見端倪,程茹手里的圓規沒拿好,在我眼角留了一道小疤。
謝述放了筷子,眸子落在我臉一側,端詳半分,才問我:「絮絮,你眼角的傷是……?」
我露了個笑,用著和之前一樣的說辭:「不小心弄的。」
謝述沒說話,只是看著我。
眸色分明。
我避開他的眼,笑著岔開話題:
「最近晚上熬夜學習,白天醒不來腦袋暈暈的,不小心就弄到了。」
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,好像相信了:「晚上不要熬太晚了。」
「身體最重要。」
我乖巧地點點頭。
下午放學時,程茹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。
鈴聲一響,我起身從她桌邊路過,把桌子上的東西撞落了一地。
程茹騰一下站起來,扯過我的衣領就往女廁所去。
她用力把我甩在墻上,一腳踹關了廁所的門:
「他媽的,老娘今天心情正好不怎麼樣,你還專門撞槍口上。」
她想扇我巴掌,被我躲閃。
氣不過,抄起邊上的棍子,狠狠砸在我肩膀上。
骨頭處的疼痛,讓人瞬間泌出了兩滴生理性眼淚。
第二下扇過來的時候,我沒有反抗,一邊臉上立馬火辣辣地疼。
程茹氣沒消,一只手鉗住我的肩膀,一只手對著另外半邊臉,就要狠狠扇下去。
我卻忽然大笑起來:
「程茹,你好傻啊。」
程茹愣了一下,手沒下去,卻更惱了:「你他嗎說什麼屁話呢陳絮?」
「你瘋了吧?覺得挨打不過癮是嗎?」
我只是笑,彎了眉眼,看向她的目光卻帶了憐憫。
「你那是什麼眼神?」
「賤人!」
程茹用力扇了我一個耳光,我卻還是在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