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我最后一次叫他阿漾。
因為從那之后,我就明白了,他跟他妹妹根本就是一丘之貉。
我一次又一次地阻止李紫榭欺負同學。
直到李紫榭的霸凌重心開始轉移到我身上。
李漾呢,作為我的男朋友,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妹妹帶頭孤立我。
后來我跟他提分手,他卻不同意。
李漾對我的折磨,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。
他干脆撕掉了偽裝。
我不愿意跟他一起走,他就叫小混混砸掉我爸的攤子。
我忽視他說的話,他就拿洗不掉的油性記號筆在我身上寫字。
他威脅我,說,如果我不聽他的話,他就把我在學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父母。
這簡直狠狠拿捏住我的軟肋。
我爸是賣烤紅薯的,媽媽是做服裝批發生意的。
爸爸總是為生計奔波,媽媽每天都要值班很晚才睡覺。
我是他們引以為傲的女兒。
我不想,讓他們知道我在學校里過的并不好。
讓他們難過,讓他們傷心,讓他們工作的同時還要為我擔驚受怕。
這些我都能扛。
其實這些我忍忍就過去了。
無非是晚上少睡會覺,身上多幾處傷。
捱到高考,很快就會結束的。
直到那天,發生了一件事。
我不記得我是因為什麼把李漾惹毛了。
我只記得那是一點小事。
他突然抓走了我那時僅剩最好的一個朋友。
那個女孩叫月月。
他叫我眼睜睜地看著,我最好的朋友,被他幾個高年級的兄弟玷污。
因為我。
因為我。
那如排山倒海般的惶恐,愧疚幾乎吞沒了我,
那是我一切噩夢的起點。
后來,月月也被李紫榭她們盯上了。
她們比賽拿飲料瓶的瓶蓋砸月月的頭,誰先砸出一個坑誰就贏了。
我跟她們說有什麼事沖我來,
她們笑著說,林馨,我們找到了比玩弄你更有趣的樂子。
那一瞬間,我的世界突然就裂變出無數個縫隙。
我可以忍受她們剪碎我的裙子。
但我如何看得下去她們手里的剪刀揮在我最好朋友的衣擺上?
我屈服了。
我說,求求了,你們停手吧,有什麼事沖我來好嗎?
可是,折磨月月帶給她們的樂趣,比折磨我多太多了。
我總覺得月月如果因此記恨我,我心里會好受哪怕那麼一點。
可是,那個臉頰上有傷的女孩,對我說。
她對我說,別怕,別怕,林馨,我不怪你。
又不是你的錯,你別怕。
林馨。站起來。
跟她們這樣的人服軟,不值得。
這樣一個,在我身處寒淵中握著我手的人,我卻沒有拯救住。
一年半后。
在持續的報警苦于沒有證據,無疾而終后。
月月自殺了。
30
巨大的響聲打斷了我的回憶。
我眨眨眼睛,我以為我這次怎麼說得痛苦一下。
沒想到。
李漾來得這麼快。
房門是被人暴力拆開的。
我正被人扯掉最后一件衣服。
我看見李漾甩了一巴掌甩在他妹妹的臉上。
所有人都震驚住了。
只有我。
雙手雙腳被困在椅子上。
笑出了聲。
……
這一聲笑大概挺突兀的。
可此時此刻誰都不敢說話。
李漾走到我身前,解開綁在我手腕上的帶子。
他抬眼,拿手蹭了蹭我的臉頰。
輕輕問我。
「疼不疼?」
……
萬籟俱寂的室內。
我望進他如褐色深淵的眼眸。
「沒你給我造成傷害的萬分之一痛。」
「李漾。」
31
那之后,李漾又把我帶回了他家。
他對我的態度轉變了許多。
不似以前的游刃有余,
現在,反倒有些小心翼翼的溫柔。
他不放我走,我也沒提。
他來看我的次數變多了,話也變多了,好像我不搭理他,他自言自語都可以。
「林馨,不管怎麼說,我真的想補償你的。」
他蹲在我的身前,黑白分明地望著我的眼睛。
「年少時……太不懂事了。」
「我知道我給你造成了傷害,我其實只是想留住你。」
……
為了留住我,所以砸了我父母的攤子。
為了留住我,所以要我眼睜睜看著我最好的朋友滅亡。
為了留住我……
把我未婚夫的手踩斷,砸爛了我的婚禮現場?
「李漾,你真的有感情這東西嗎?」
「你連你的書房都不讓我進。」
我垂下眼,略有落寞地說。
他書房的門一向緊鎖,其實我也知道為什麼。
他掌管著那麼大一個公司,很多機密文件應該都藏在里面。
他揚了揚眉。
很明顯因為我不高興的點而竊喜。
「你在意的是這個?」
他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。
「你不是外人,你想進隨時都可以。」
「我這就把你的指紋錄上。」
32
之后的那些天,我總是窩在李漾的書房里。
他那書架挺大的,古今中外的名著都有。
我一般就窩在那塊搖椅上看書。
看睡著了就躺在搖椅里休息,所以有的時候他回家,剛巧能看見我毫不設防地躺在搖椅里。
這些天我不再抵觸他了。
這讓他的心情變得有些好。
勾了勾我的發絲,朝我笑。
「我把這幾天的工作都處理完了。
」
「林馨,我認識的老板開了處度假山莊。」
「在家里實在乏了,我們去那里玩吧。」
……
度假山莊確實開在一處深山里。
繞過九轉十八彎的山路,卻在某一處豁然開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