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到醫院時,許博俊仍在昏迷中。
醫生說昏迷的原因是藥物和酒精的作用,沒有大礙。
許博俊的病房是一個高級套間,我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,隔著一扇玻璃,恰好能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睡顏。
這一幕我非常熟悉,四年來,我無數次坐在這個位置,等待他醒來。
那些日子里我時刻揪著一顆心,怕他醒不過來,就此失去他。
又怕他醒過來,見到守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后,露出一副失望的樣子。
他心里最想見的人,雖然與我有幾分相似,但不是我。
有時候我很想問他,四年來他忍受我留在身邊,到底是為了報復我,還是偶爾想把我當成姐姐的替身。
但無論如何,他愛的人不是我。
這場彼此折磨的噩夢,該醒過來了吧。
太陽快落山的時候,許博俊醒了過來,但他只讓他的新助理進病房。
沒一會兒,他的助理走出來,對我和林賡說:
「許總讓我跟二位道歉,他昨天喝多了,失態了。也要謝謝二位,能及時把他送到醫院。他還需要休息,就不送二位了。」
我隔著窗戶看向病房,許博俊轉過臉去,留下一個背影。
那一刻,我恍惚有個預感,這大概是我們的結局了吧。
我沒有傷感,而是很釋然。
我終于發現了那個早就已經存在的事實,我不愛他了。
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,我終于不愛許博俊了。
走出醫院時,夕陽正好,我看著夕陽中林賡的側臉,心里暖融融的。
忽然,我想起之前忽略掉的細節。
「你昨天為什麼說……」
「說什麼?」他聲音也暖暖的。
「說不讓我送喝醉的男人回家……」
他狡黠地笑笑,牽起我的手,握在掌心里,緊緊地包住。
「我喜歡的人,怎麼能讓她冒這種險。」
10
兩個月后,我和林賡正式在一起了。
第二天,他就大張旗鼓地官宣,讓全世界知道了。
他鼓勵我完成當年放棄的學業,繼續追求自己的夢想。
他沒有強迫我要附屬于他,而是要先完成自我的價值。
他帶我去見了他所有的好朋友,讓我有安全感。
他也把我介紹給他遠在加拿大的父母,讓家人知道我的存在。
在我即將拿到學位證書的那天,我們來到海邊慶祝。在篝火下,林賡拿出了一枚精致的戒指。
「我們結婚吧,茹歡小姐。」
我很喜歡她叫我茹歡小姐,執拗,正式,老派,又有些調皮。
這全世界,我只希望眼前這個人這樣稱呼我。
永遠這樣稱呼我。
「好。」
我答應。
林賡像是怕我反悔一樣,趕緊把戒指給我帶上,然后抱起我,光著腳在沙灘上轉圈兒。
起初我還覺得害臊,沒一會,在他的感染下,也一起大笑大鬧起來。
我的幸福,值得這樣放肆的慶祝。
我的人生,也值得被一個優秀的人珍重。
我不會再卑微、猥瑣,隱姓埋名地做別人的附屬品了。
我要活的精彩,愛得熱烈,給身邊的人力量。
我緊緊地抱著林賡,在他的脖子上重重地咬上一口。
「謝謝你。」
「謝我什麼?」
「謝謝你讓我明白重生的滋味。」
「那你怎麼謝我?」
又來了……
11
婚后因為林賡工作原因,我跟著他搬到了另一個城市。
寒來暑往,很快一年過去了,我們的生活始終很充實和甜蜜,一如既往。
我也很知足。
一天,林賡在樓下做飯,我閑著沒事在樓上看電視刷手機。恰好,電視里播放著林小姐最近參加的一個戀愛綜藝節目。
林小姐似乎跟許博俊并沒有走在一起,但事業卻節節攀升。
在綜藝采訪環節,當主持人問林小姐印象最深的一個男朋友時,林小姐提到了許博俊。主持人問是不是因為這位男士很優秀,林小姐搖搖頭,說是因為他們分開的原因。
你們是怎麼分開的?主持人問。
林小姐:「那天我去他家,怎麼敲門也沒人開,我有點兒擔心,自己打開門,原來他在家。我看到他保持著一個安靜的姿勢,坐在桌子上,看著桌面上的一摞紙,一動不動。我跟他說話,他也不理我。」
紙上寫的什麼?
林小姐:「是之前照顧他的一個助理寫的。對了,他家里的鑰匙也是助理離職之前給我的。那是厚厚幾頁紙,都是關于一些生活上的注意事項。我大概看了下,都是在教他怎麼吃藥、吃飯、看病……事無巨細、圖文并茂,非常用心。我覺得他當時很反常,就先走了,可過了一天,又有點兒擔心他,又回來了。」
他怎麼樣了?
「嚇了我一跳!他穿著同樣的衣服,居然保持同樣的姿勢,還坐在那里,看著那摞紙。除了臉上長出來的胡茬,其他一切都沒變。」
他就那樣坐了一天嗎?
「對。」
然后呢?
「然后我叫他,他不答應我。我輕輕地推了他一下,沒怎麼用力,他突然倒下了。」
暈過去了?
「嚴格說,是體力不支導致的休克。」
這麼說,這個人卻是有點兒奇葩。
「我倒不這麼看。」
為什麼?
林小姐突然看著鏡頭,表情極為真誠:「我覺得,是那個助理的離開給他的打擊太大了。他像是失去了生命之源一樣,整個人一下子枯竭了,沒有了活下去的動力。
」
這件事為什麼是你們分開的原因呢?
「因為我覺得我再努力、再優秀,也永遠抵不過那個助理在他心目中的位置。」
樓下林賡喊我吃飯,喊了幾聲,我都沒答應。
他走上來,拍了拍我。
此時電視里換了另一個嘉賓的采訪,但我仍在盯著電視。
林賡像是看到什麼好笑的東西,笑起來:「你怎麼啦?」
「我怎麼了?」
「看個戀愛綜藝,怎麼還看哭了呢。」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