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執說好。
電梯門快關上的時候,進來好幾個人,把他們分開兩邊,等那些人都下去了,兩個人還是各占一角。
“要喝點什麼?” 進了家門,劉茉文問他。
“咖啡。”
“快五點了。”
“今天醒得早,等下回去還有個視頻會議。”
劉茉文有時候很討厭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,像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,對彼此的習慣非常熟悉,卻又漸生隔閡,提不起興趣了解對方的內心。
尤其在這個隨時可能分手的時刻,他還想著工作上的事。
兩人沒再說話,劉茉文看著面前的水杯發呆,咖啡很熱,梁執一口口慢慢喝著,再看向時鐘,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。
“茉文,酒吧里發生的事,讓你這麼難過,我很抱歉。”
劉茉文聽到他的道歉,只覺得無力:“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。”
“過去的事,我不能改變,只能補償……”
“你想要怎麼補償?” 劉茉文突然有了好奇心,雖然她并不相信他的誠意。
“這取決于你,什麼樣的補償能降低這件事對你造成的傷害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梁執笑了:“茉文,我們當初在一起的時候,我就說過,對于愛情,我是悲觀主義者,因為一方犯了錯以后,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對另一方的傷害……但我也承諾過,如果你想嘗試,我不會提前退出。”
“和一個對愛情持悲觀態度的人談戀愛,我真是太傻了。”
“的確不是十分明智,但我覺得自己還是比那些盲目樂觀的人好一些。”
“沒有人是天生的悲觀主義者,你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成為愛情的悲觀主義者的麼?” 她問得很犀利。
“不是的。”
“是因為周小姐麼?”
“也不是。”
“那是為什麼?”
梁執沉默了很久,最后才道:“是因為我母親。”
他的母親仿佛是一個禁忌,她突然聽他提起來,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。
“為什麼?” 劉茉文很驚訝,她心中梁執的母親一直是個極其幸福的女人。
“愛情可以看起來很美好,也可以突然變得很殘酷,茉文,我不確定是否能讓嫁給我的人幸福,但是我想你的另一半一定會是幸福的人。”
那個幸福的人不會是你麼?劉茉文幾乎要脫口而出了,但是自尊心不允許她一再為愛低頭,在做決定之前,她想問明白。
“你愛我麼?”
梁執大概已過了將愛掛在嘴邊的年紀,愛這個詞既單薄又抽象,他更喜歡具象一點的表達:“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很自在。”
“……我們分手吧。”
終于說出口了,劉茉文沒有想象中那樣難過。
“是因為酒吧的這件事麼?” 梁執問她。
“不完全是。” 還因為她累了。
把冷淡當做沉穩,把沉默當做成熟,每一次無聲地讓步,都消耗著她的愛意。在別人眼中,和梁執在一起有很多好處,她不是沒有一點功利心,但是更害怕自己會被世俗的觀念裹挾著,走進一段沒有愛的漫長婚姻。
“如果你不是一時沖動,我會尊重你的決定。”
30. 排除法(修)
那天晚上梁執沒有多留,因為他和劉茉文的情緒都不太好,不必要讓劉父劉母擔心,至于他們之間的事,他相信劉茉文會找到合適的機會說出來。
分手好像是一瞬間的事,但真正實施起來,又有許多繁瑣的細節。
劉茉文放在梁執那里的東西并不多,也就一個小小的提箱,她讓梁執的司機送過來給她,梁執照做了。
劉母問了幾次小梁什麼時候來,要他來家里吃飯,劉茉文還沒準備好和父母攤牌,只說他忙,糊弄過去了。
劉茉文慢慢適應單身生活,也開始抹去他的痕跡,手機的屏保換掉了,他送的首飾也都單獨整理出來,連一起逛畫展買的畫也從臥室的墻上摘了下來。
兩人沒再聯系,彼此都沒有挽回的意思。
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多星期,劉茉文卻突然收到了一份產權變更通知單,這才想起來去年梁執在這里買了套精裝修的期房。
她平靜地看到最后,在驚訝與費解中撥通了梁執的電話。
“你是什麼意思?
“這套房子已經繳了全款,再退也來不及了,但我以后來住的機會很低……既然離你家近,裝修的風格也是你選的,也許更適合給你。”
“你是在給我分手費麼?”
“不要這樣想,如果一定需要一個名目的話,就當做是我的感謝,當年沒有你,我也許還在異國他鄉混吃等死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的感謝。” 提起過往,劉茉文有點感慨:“那個時候,你是不是希望陪在你身邊的是別的什麼人?”
“我那個時候,恨不得身邊一個人也沒有。”
“梁執……”
“我都好了,心理評估都很好,今年再做一次,以后都不必再評估。”
你不是好了,你只是被評估了太多次,已經非常熟練了。
“房子我留下了,錢會慢慢還你。” 劉茉文知道梁執不會看見,她還是在落下眼淚前,掛斷了電話,她沒有后悔提出分手,但也可以確定,自己不會再遇見像他一樣的人了。
抑郁癥很容易被人忽視,只要患者愿意,他可以藏得很深,每天像正常人一樣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