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“我媽不喜歡吵吵鬧鬧的。” 梁執的聲音很低沉,他如果想用這種方式出氣,一年前剛知道的時候就該付諸行動了,不會等到今天。
“這只是第一點……”
“你接著說吧。”
“因為梁安平已經知道了你的打算,他不會什麼都不做,梁氏的危機公關也一定有所準備,憑他的財力,打點媒體不是問題,我們就算想曝光,也不一定發得出去。而且……我覺得這件事,真的曝光了,你是損失最大的人。”
梁執笑了一下,有點無奈:“所以我在你眼里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傻瓜?”
周彌貼在他胸口:“不是傻瓜,是英雄,沒有你這兩天我都不知道怎麼挺過來。”
“你不是說我是損失最大的人?”
“你如果用這種方式幫我,就是損失最大的人,真和你爸撕破臉,他丟的是面子,你丟的可是原本應該屬于鄭家的產業,鄭阿姨和你外公在天有靈,他們會希望鄭家的產業落到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手上嗎?”
梁執沒說話,他和梁安平攤牌之前,也有過這樣的掙扎,但是他已經做了取舍,錢不是最重要的,周美芳的身體和年齡擺在那里,經不起五六年的牢獄,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彌經歷自己當年的喪母之痛。
還是人活著最重要。
“沒有他的錢,我們一樣能過得很好。” 梁執說的滿不在乎。
周彌卻能體會他在漫不經心的表象下做出的犧牲。
“你知道真相的一年多來,忍著沒和他撕破臉,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這方面的考量,但是阿執,不要因為我,改變了你原先的計劃,好嗎?”
“難道就讓周阿姨去坐牢嗎?” 梁執反問她。
“不會的,劉茉文說只要你答應暫時不曝光,她就能說服你爸,讓我媽的稅務案子暫時停下來。”
梁執不置可否,他知道人都是自私的,包括劉茉文在內,她愿意忍受那樣的難堪來找周彌求情,很可能也是別人授意的,這個人可能是她的母親,也可能是梁安平。
“我明天和她聯系一下,案子如果真能停下來,也是好事,先把人保釋出來。”
周彌覺得有點冷,拉起被子,裹住了彼此。
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,但是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權宜之計。
她需要時間來厘清案情,找到其他的證人,順利地洗刷掉周美芳的罪名。但也不能讓案子拖得太久,只出不入的財務狀況會把資金鏈拖垮。
接下來的一周,財務上的困境已經初現端倪,員工也人心浮動,畢竟一家工廠的法人在看守所待著,誰還有心思好好上班?
這一天,周彌花了好大的勁才把員工安撫好,原先月結的薪水,改成了周薪,財務的壓力就更大了,會計當下對周彌坦言,如果周美芳再不放出來,短則一周,長則半月,佳泰就會先倒下來。
周彌笑了笑:“我來想辦法。”
再崩潰也不能崩潰在臉上。
可等到晚上梁執來接她的時候,還是有點破防。車開到一半,她讓他停在江邊,靠在他肩頭,星星點點的漁火,在夜晚的波濤里時隱時現。
“廠里出事了嗎?”
周彌眼角有些濕意,還是忍住了:“沒有,就是覺得這里很美,想休息一下。
”
“睡一下吧,我半小時后叫你。”
周彌閉上眼睛,沒過多久,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,是個陌生號碼。
梁執看了一眼那個號碼,態度很堅決:“別接。”
周彌沒接,對方沒什麼耐心,響了四聲就放棄了。
“是誰?”
“是梁安平的私人號碼。”
梁執的話音剛落,那個號碼又打了來,這一次周彌接了起來。
“小周嗎?什麼時候有空,我們聊一聊。”
62. 斑馬線上的魚
周彌掛了電話,梁執沉默了一路,到了家,兩人還是沒說話。
周彌洗完澡下樓,看見梁執坐在餐桌上看文件,專心致志,依舊沒有要理她的意思。
她倒了杯水放在他手邊:“在忙?”
“嗯。” 梁執把水杯移遠了一些。
“時間久的話,去書房吧。”
“好,等一下去。” 他還是沒抬眼,也許真的在忙。
“我先睡了。” 周彌去廚房拿水杯,聽見身后一聲悶響,梁執把筆電合重重一合。
周彌剛想問他怎麼了,梁執已經收起東西,頭也不回地去了二樓的書房。
她回到臥室,心里空落落的,聽著他在樓下打電話的聲音,有時候說中文,有時候說英文,間或夾雜幾句粵語和西班牙語,可是不論那種語言,都能談笑風聲,完全聽不出心情不好的樣子。
周彌看了一眼時間,晚上十一點半了,這里的黑夜是地球另一端的正午,他不睡,她也失眠了,故意穿著拖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,弄出很大的聲響。
過了一會兒,講電話的聲音沒了,她重新躺回床上,聽見上樓的腳步聲,閉上了眼睛,背過身去。
梁執以為周彌沒睡,一進臥室才發現里面沒開燈,他在她床邊站了站,轉而走進浴室,洗完澡出來,裹著浴巾去了衣帽間。
上星期周彌騰了五分之一的衣櫥給他,他看著自己的衣服,有運動裝,有西裝,有休閑裝,都整整齊齊的,掛在屬于她的衣柜,也不知道為什麼,心情沒那麼壞了。